4.4 明月来相照：王维的禅诗（下）在线视频

同学们好

上一次课我们谈到

王维的禅诗所表现的核心理念主要是两个

一个是空 一个是静

王维的空不是说空无一物的空是空幻

而王维的静也不是静止

他表现的是一种静智

就是清净的智慧

静止与静智有区别吗

区别在哪里呢

我们这节课讲讲这个问题

在分析王维诗歌的静的时候

有比较多的研究者

和读者都容易说

王维的诗歌就是以动写静啊

这这话对但也不全对

因为说王维的诗歌以动写静

人们是从运动的相对性说的

就是说一个事物的静止

可以从其他运动着的事物反衬出来

或者相反一个运动着的事物

也可以从其他静止的事物来反衬

这种手法来写静与动的关系

在王维诗的诗歌里边

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王维诗歌的以动写静

更多的是写出同一个事物的以动观静

就是从一个事物它的运动着的状态

来写出一个事物的静止的本性

静止是一个事物的形态

而静智是一个事物的本性

我们来看一看他的一首诗

青溪

在这首诗里

王维以一条流动的溪水而写出禅静的形象

这是一条王维追逐过的青溪

这是王维歌赞的青溪

这也是王维倾心向慕的青溪

这条长度延伸不及一百里的溪流

随着山势转了一万个弯

它有着随顺随缘的本性

它可以在乱石中喧哗

也可以在森林里静穆

菱荇可以在它的水中招摇

葭苇可以在它的水面映照

但是它是清澈的

它是恬淡的

从形态上而言

青溪可以有着千姿百态迂回潺湲

但是它的本性却是静寂的

王维书写了许多这样的动而实静的形象

像辛夷坞里边的芙蓉花

木末芙蓉花 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 纷纷开且落

这一株芙蓉花

飞飞扬扬地开 飘飘洒洒地落

我们看到了她的生命中

一个灿烂飞动的过程

但是无人的涧户终归是寂静的

这株芙蓉花也终归于静寂

纷繁的现象之下是静寂的本质

我们曾经谈到过的为维摩诘经

作注的高僧僧肇他有一篇《物不迁论》

他论证了运动着的世界其实是静的

人们以为世界是变化的处在动之中

夫生死交谢、寒暑迭迁、有物流动

人之常情 余则谓之不然

甚至僧肇以为旋岚偃岳而常静 江河竞注而不流

野马飘鼔而不动 日月歴天而不周

为什么这么说呢

夫人之所谓动者

以昔物不至今 故曰动而非静

我之所谓静者

亦以昔物不至今 故曰静而非动

动而非静 以其不来

静而非动 以其不去

然则所造未尝异 所见未尝同

逆之所谓塞 顺之所谓通

茍得其道 复何滞哉

伤夫人情之惑也久矣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

过去的事物只存在于过去的时间里

所以人们说动而非静

也正因为过去的事物只存在过去

没有来到今天

所以我就说是静

过去的事物存在于过去

现在的事物只存在于现在

这种彼此没有往来和延续

僧肇说因此还怎么能说是变动的呢

为《维摩诘经》作过注解的僧肇

实际上也像王维一样

深受《维摩诘经》辩证思维的影响

而他的辩证思维也影响到了王维

僧肇以为

对于一个事物有着真俗不同的看法

对于变化过程就是如此

过去的事物到不了今天

常人看到的是变

而用静智看到的就是静

在这样一个论证的过程中

僧肇提出了富有辩证法的精彩的命题

王维持奉了《维摩诘经》

这部经书是以僧肇的注释本流行的

僧肇由此也启迪了王维艺术辩证法的精神

王维的诗歌里也多次写他自身的形象

这样一种不释动而求静的精神

与表现手法也贯穿了他自身的写作

像酬张少府

晩年唯好静 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 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 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 渔歌入浦深

诗歌的一开篇

王维就说自己唯好静

那么这位好静之人

是怎么样来表现自己的好静呢

松风吹拂 他解带似欲起舞

山月高照 他手弹琴且口唱歌

应该说这位好静之人一点也不安静

弹琴唱歌起舞

但这就是静是心静

是万事不关心的静智

王维还有诗歌《竹里馆》

也是他自己日常生活和自我形象的写照

独坐幽篁里 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 明月来相照

这首名作也塑造了一个超然物外的形象

他独坐幽篁里 与世隔绝

尘虑皆泯 却弹琴长啸

一个对世事毫不关心的人

尽情的在竹林里挥洒、弹琴、长啸

懂他的有那一轮清净智慧象征的月亮

无论是描写客观事物

还是写人物自身

王维都以艺术家的细致的笔墨

写出了形态上的特征

又以佛教禅思赋予艺术形象

幽静而深邃的灵魂

人们称赞王维的诗歌“字字入禅”

指的就是这一类诗歌

但是王维的晚年越来越深入禅道

也越来越疏隔了艺术

他自己说

老来懒赋诗 惟有老相随

宿世谬词客 前身应画师

不能舍余习 偶被世人知

名字本皆是 此心还不知

对于深受世人喜爱的诗歌

以及深有造诣的绘画

王维都已经看成了

需要舍弃尚未能舍弃的余习

所以王维的诗歌写作越来越少

诗作也越来越短

甚至对于早年那些含蕴在诗歌中的情感

晚年的王维也持了否定的态度

像他的山中示弟是这样写的

山林吾丧我 冠带尔成人

莫学嵇康懒 且安原宪贫

山阴多北户 泉水在东邻

缘合妄相有 性空无所亲

安知广成子 不是老夫身

在这首写给相依为命的亲弟弟

王缙的诗歌里

王维竟然说我们的缘分是一种妄相

深入性空思想之后

没有什么亲人和亲情之说

王维的弟弟看到这首诗读到这首诗

不知是何心情

所以有人批评王维的诗歌

王摩诘诗浑厚闲雅 覆盖古今

但如久隠山林之人

徒成旷淡也

然而王维的佛教禅学的造诣

以及他入禅极深的诗歌

受到了禅门的肯定

六祖慧能的弟子荷泽神会

因为王维的深入佛道

特意请王维为六祖慧能做了碑铭

直到今天这篇碑铭

仍然是研究六祖慧能

他的生平和他的禅学思想的

最可靠的文字

禅门中经常有禅师

以王维的诗歌作为话头去开示僧人

洪州观音院重显禅师

与僧徒讨论《维摩诘经》里边描写

居士黙然文殊深赞此意如何

重显禅师用王维的诗句作了最好的答复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王维的诗歌我们就讲到这里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