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绕路说禅与杨亿的禅诗在线视频

大家好 这节课我们讲述

“绕路说禅”与杨亿禅诗

杨亿 字大年 福建浦城人

幼有“神童”之称 7岁能诗文

是北宋初期著名的文学家

宋真宗时任知制诰

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

编修《册府元龟》

是宋初西昆体诗歌的代表人物

有《武夷新集》二十卷

其中诗五卷

编撰《西昆酬唱集》

其中有他自己的作品75首

此外 他还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居士

据笔记小说记载

杨亿出生时

他的爷爷梦见一道士

自称“怀玉山人”

过了一会 杨亿降生

身上有七尺多的紫色毛发蔽体

几个月之后才脱落

杨亿去世时 则作了一首偈诗

令人送于驸马李遵勖

佛偈曰

沤生复沤灭 二法本来齐

要识真归处 赵州东院西

沤就是泡沫的意思

《楞严经》中说到

反观父母所生之身

犹彼十方虚空之中吹一微尘

若存若亡

如湛巨海流一浮沤

起灭无从

我们的身体如沧海一粟

我们身世如大海中的一颗泡沫

起灭无常

显然 他这里就是用的

《楞严经》当中的典故

以沤生与沤灭来比喻众生的生和死

赵州东院西 指赵州观音院

其住持是著名的从谂禅师

也被称为赵州和尚

赵州和尚有一次外出遇到一个婆子

婆子问和尚住在那里

赵州和尚答曰

赵州东院西

回来之后

赵州和尚将这件事情和说给弟子们听

然后问他们“赵州东院西”之“西”

到底是什么含义

有人说“东西方向”之西

有人说是“栖息”之“栖”

赵州和尚听完很不高兴地说

“你们这些人就会做盐铁判官”

他其实是要试探一下弟子们

弟子们只要是对“西”有解释

便是有分别心

便是冥顽不化

便是修行不到

杨亿用了这两个佛典

都是一个意思

在临死之前告诉朋友

他已经勘破生死 无问东西

杨亿的生

伴随一个神话般的道教故事

杨亿的死

以禅宗的智慧勘破生死

这倒是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杨亿在佛教上的重要贡献在于

奉诏参与修订著名的禅宗史著作

《景德传灯录》

所谓传灯者 就是指佛家传法

佛法犹如明灯 能破除迷暗

六祖慧能《坛经》有言

一灯能除千年暗 一智能灭万年愚

灯录就是禅宗史与禅宗语录的一种结合体

既介绍禅师的师承关系

也记录禅师的语录

宋代士大夫兴起了一阵习禅的热潮

以至于司马光在《戏呈尧夫》当中

不无讽刺地写道

近来朝野客 无座不谈禅

杨亿也不例外

他曾师从广惠元琏禅师

《五灯会元》在“元琏禅师法嗣”条下

有“杨亿居士”条

属于临济宗

他与众多的禅师有交往

以一首《赠文照大师》诗为例

杨亿写诗 多用典故

这首诗当中 就有非常多的佛典

首联当中 龙宫

据传在大海之底

龙王以神力化作宫殿

为现世佛法隐没时护持财宝 经卷之所在

七佛 指释迦佛及其出世前所出现之佛

共有七位

“衣珠喻”是《法华经》当中的

法华七喻之一

内有珠宝而不自知

比喻有大才而满足于小智者

《法华经》当中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有人家里来了朋友

便酒菜招待

客人醉酒而卧

主人赠送给客人无价宝珠

并将其系在衣里

客人醉卧不知

客人醒来之后 开始四处游历

路途中生活艰难

稍有饭饱 便很知足

之后 再次遇见之前缝了珠宝给他的人

方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

便怀有无价珍宝

颔联 天花典故出自《维摩诘经》

在维摩诘居士的室内

菩萨正在讲法

有一天女路过

即以天花散在菩萨以及其大弟身上

花落到菩萨身上则坠落在地

而落在弟子身上

便黏在他衣服上不落下

原因就是弟子修行不够

这里是指文照大师有很高的修行

可以将佛法讲得天花乱坠

而水月更是佛教当中常见之喻

第三联 则是通过描写文照大师

修行之所的静谧

来写其闭关修行心灵之安定

尾联 瓶锡指的是僧人所用的瓶钵和锡杖

这里指文照大师多有公卿朋友

并且都成为其衣钵传人

杨亿在这首诗当中

运用了多个佛典

称颂文照大师的佛学修养

除了佛教的典故大量进入杨亿诗歌创作之外

禅宗的思想是否也会影响到

他的创作思想呢

我们在这里谈一点

禅宗“绕路说禅”的思维方式

对其创作思想的影响

禅宗有一个观念

佛教当中的“第一义”是不可言说的

这类似玄学当中的“言不尽意”

那如何阐释经典 弘扬佛法

禅宗当中提供了相当多的阐释技巧

那就是所谓“绕路说禅”

可以“不说破”“不犯正位”

避免正面回答

佛教经典的阐释

有表诠和遮诠两种方式

一个是从正面说 一物是什么

一个是从反面说 一物不是什么

多用遮诠就是一种绕路说禅

或者用隐语 代语的方式

避免“说破”

这也是一种绕路说禅

这对于诗歌创作来说

无疑是具有一定启示意义的

比如咏柳需用“章台”“灞岸”等来代替

咏月就用“桂华”等代替

或者是“言用不言体”

所谓“体”是指事物的性质

“用”是指事物的作用和表现

咏物之作多言对象的外延

而不涉及其内涵

一首诗不涉及所咏之题

避免对所咏之物做正面描写

甚至连比喻手法咏物也被禁止

这就是出现于唐代

流行于宋代的 “禁体物诗”“白战体”

写风整首诗不准出现一个风字

写雨整首诗不准出现一个雨字

唐代诗人郑谷有两句诗

“返蚁难寻穴 归禽易见窠”

蚂蚁回来找不到它的洞穴

但归鸟回来却很容易找到它的窝

这首诗里面写的是什么

其实写的是落叶

因为落叶遮蔽了洞穴

所以蚂蚁找不到自己家

因为落叶 所以树会更少遮蔽

鸟很容易找到窝

两句诗没有出现落叶二字

这是言用不言体的“禁体物诗”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杨亿两首《泪》诗

第一首《泪》当中所用均是男女之爱的典故

女方因被冷落而落泪

首联 上句是苏蕙织锦事

秦州刺史窦滔发配到沙漠

他的妻子叫苏蕙

两人临别之时 窦滔发誓不会娶

但是对方到了沙漠的时候

却载娶一妇

苏蕙织锦端中作回文诗以赠之

下句用司马相如与其妻卓文君事

司马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

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

相如乃止

颔联 “陇水”句是出自古歌辞《陇头歌辞》

陇头流水 鸣声幽咽

遥望秦川 心肝断绝

“巴猿”句出自《水经注》渔者歌辞

巴东三峡巫峡长 猿鸣三声泪沾裳

颈联 首句用的是

汉武帝“金屋藏娇”之典故

汉武帝之陈皇后失宠

后请司马相如作《长门赋》

下句“魏宫”是曹丕的典故

魏文帝曹丕喜欢美人薛灵芸

薛被选入宫

与亲人离别时伤心不已

以玉唾壶承泪 壶则红色

到了京师 壶中泪凝如血

尾联“多情”句出自宋玉《九辩》

悲哉 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第二首《泪》也是使用了大量典故

只是增加了泪的类型

所用典既有离别之泪

也有亡国之泪

还有战士思乡之泪

两首诗几乎句句用典

句句是关于泪的故事

但没有一句涉及到泪的字眼

这便是禅宗经常说的

“不说破”“不犯正位”

“绕路说禅”的思路相近

禅宗思想对于杨亿创作的影响

一方面表现在大量佛典进入他的诗歌创作

另外一方面

长期的阅读与整理禅宗语录

其中“绕路说禅”的思维方式

会对杨亿的诗歌表达方式产生影响

具体而言就是其诗歌大量的典故使用

大量的代字使用

以及接近“白战体”的创作方式

谢谢大家

这节课我们就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