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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还有四个故事

所以另外一种类型

我们先看第四个故事

匠石之齐 至于曲辕 见栎社树

说一个叫石的木匠 到齐国去

到了曲猿这个地方

看见一个很大的栎树

但是这个栎树它是做社树的

社就代表土地

中国古代很多地方都建有土地庙

土地庙就是要祭拜土地爷

在土地庙的前面一般都有一棵树

这个数就叫社树

以前鲁迅还学过一篇文章叫《社戏》

也就是在祭拜土地爷的时候唱的戏

这棵栎社树有什么特点呢

说其大蔽数千牛 絜之百围

其高临山 十仞而后有枝

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

说这个树大到可以把几千头牛都遮盖住

要去量一下的话

要一百个人才能够把它围起来

高似乎到山上那么高

长了十仞之后才有树枝

所以这样大的数

如果做船可以做几十艘船

但是观者如市 匠伯不顾 遂行不辍

看的人多得不得了

就好像是在集市上一样的

但是这个石匠呢看都不看

自己走出去的 不停下来

但是他的弟子说厌观之 就看不够

看了半天 看到师傅走了

才走及匠石

才感到师傅那个地方说

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 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

先生不肯视 行不辍 何邪

自从我拿了斧头跟着师傅学艺以来

从来没有看到一棵树长得这么好的

但是师傅你看都不看 也不停下来

是什么原因呢

结果师傅说已矣 勿言之矣 散木也

就算了吧 你别说了这个树是散木

这没有用的树

为什么呢

而以为舟则沉 以为棺椁则速腐

以为器则速毁 以为门户则液樠

以为柱则蠹 是不材之木也

无所可用 故能若是之寿

这棵树如果你要是做船

这个船都浮不起来 会沉下去

如果你去做棺椁 很快就腐朽了

如果你要去做一般的家具 它也很快就坏掉了

如果要是做门 它会留一种液体

如果你要做柱子 它也很快会被虫咬坏

所以它是没有用的树

这个它无所可用

所以能够有这么长的寿命

结果这个匠石回去之后呢

这个栎社树在他的梦中出现了

然后跟他讲了这么一段话

说 女将恶乎比予哉 若将比予于文木邪

夫楂梨橘柚果蓏之属 实熟则剥 剥则辱

大枝折 小枝泄 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

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

自掊击于世俗者也

意思说你怎么把我做比喻

你把我和那些文木相比吗

文木就是我们人觉得有用的那些树

它说像山楂呀 梨树呀 橘子树 柚子树

还有那些结果实的那些树

就是你们人认为的文木吧

可是它们的果实如果熟了之后 人们就会去摘

一摘的话就会受到屈辱

大的树枝可能会折断

小的树枝干脆会把他拽下来

所以他们就是因为它们有用

才危害了它们的生命

所以它们都活不到它们该活的年龄

半路就死掉了

就是因为这些世俗的人

因为它有用才危害到它们

它说万物没有不是这样的

物莫不若是 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

几死 乃今得之 为予大用

使予也而有用 且得有此大也邪

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 奈何哉其相物也

而几死之散人 又恶知散木

所以万物没有不是这样的

我要去找那种无所可用的方法来保全自己

已经很长时间了 差一点就死去了

现在我得到这种方法就变成我

它说如果我要是有用的话

我怎么能够长到这么大呢

而且你和我都是物

你为什么来这样看我呢

然后他还进一步说

你呀看来也是快死了一种散人

你又怎么了解什么叫散木

因为把它称为散木 没有用的树

所以它反过来讲

你大概也是快要死的散人

结果这个匠石醒了之后

把这个梦告诉他的弟子

弟子们又问了一个问题

说 趣取无用 则为社何邪

它既然要把自己当作一种无用的东西

那它为什么要做社树呢

结果匠石告诉弟子说 密 若无言

意思说小声点 别说了

彼亦直寄焉 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

不为社者 且几有剪乎

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 而以义喻之 不亦远乎

所以它也只是一种寄托的方式

它这种做法已经被不了解它的人

严厉地批评了

如果它不做社树 它不是会被别人砍掉吗

所以它用来保身的方法

跟一般的人是不一样的

假如我们要用通常的思路去看它

那不是相差的太远了吗

接下来是第五个故事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

同样的南伯子綦也是一个虚拟的人

说他到了商丘这个地方见大木焉 有异

看到一个大树不同寻常

这个树呢 结驷千乘 隐将芘其所藾

它能够把一千部车子都遮盖起来

结果子綦就说此何木也哉 此必有异材夫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树

一定是很不寻常的一种树

但是他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

俯而视其大根 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

舐其叶 则口烂而为伤

嗅之 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

抬头看了看它的细枝弯弯曲曲 做不成栋梁

低头看它的大根已经裂开了 也不能做棺材

舔一舔它的叶子的话 你这口就会烂

闻了一下 就可以让人醉了三天都醒不过来

子綦又说 此果不材之木也

以至于此其大也

嗟乎神人，以此不材

他说这果然是一个不材之木

以至于它能够长得这么大

所以他说神人哪 会把它作为一种不材

这实际上讲的是不材之才

再进一步讲说宋有荆氏者 宜楸 柏 桑

说宋国有一个荆氏的地方

适宜于种这种楸树 柏树和桑树

可是当它们长到一定程度

说其拱把而上者 求狙猴之杙斩之

三围四围 求高名之丽者斩之

七围八围 贵人富商之家求禅傍者斩之

说当它们长到一把以上的时候

那些养猴子的人就把它砍了以后做小木桩

长到三围 四围的时候

那些想盖好房子的人就把它砍掉了

长到七围 八围那么粗的时候

那些富贵人家为了做整幅的棺木

也就把它砍掉了

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 此材之患也

所以它们都没有活到它们该活的寿命

中途就夭折了 被斧头砍掉了

这就是有用的树 它所经受的灾难

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 与豚之亢鼻者

与人有痔病者 不可以适河

以前经常发洪水

人们认为是河神不高兴的 所以要去祭河

祭河的时候就要把牛 猪甚至把人送去

但是他们后来就发现

不能把那些认为不好的东西送给河神

比如说牛 如果额头上是白的

而猪是一个翘鼻子的

就是鼻孔朝天的

人如果是有痔疮的 都不可以适河

不能够把他送到河里面去

此皆巫祝知之矣 所以为不祥也

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因为巫祝都知道这个道理

都把它们作为一种不祥的东西

但是这种不祥在神人看来恰恰是一种大祥

因为它们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接下来第六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支离疏者

一个叫支离疏的人

从这个名字可以看到这个人长的

奇形怪状 支离破碎

到什么程度呢

下面就描述了一番

说颐隐于脐 肩高于顶 会撮指天

五管在上 两髀为胁

说下巴藏在肚脐下边 双肩比头顶还高

所以这个发髻指天 弯腰驼背

这个五管在上

五管有一个学者把它解释为屁股

有的人解释为是五脏的血管

我觉得第一种解释到有点道理

因为他弯腰驼背

所以他的屁股居然是在上边的

而屁股就是

排除我们人吃了五谷之后的一种管道

而且他的两个大腿靠着他的人的胸腔

这么一个长得支离破碎的一个人

但是他能够错针自卸足以糊口

古策铂金足以是十人

他能够做针 可以做线来养家糊口

而且他还进一步的学会了算命

能够养活十个人

同时上征武士 则支离攘臂于其间

上有大役 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

上与病者粟 则受三锺与十束薪

说如果国君要打仗 要征召武士的话

支离疏也在里面伸着臂膀说我报名

当然他也不可能去的

要打大仗 他因为自己有病 也不可能去

有时候国家要照顾这些残疾人的话

他就可以得到一些粮食和一些财

所以就讲夫支离其形者 犹足以养其身

终其天年 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说的支离疏他能够支离其形

还能够养活自己

活到他该活的寿命

何况一个人如果支离其德呢

言外之意就是说应该达到更高的水平

那么怎么理解支离其形呢

支离在这个地方我觉得应该理解为超越

尽管他长的支离破碎 奇形怪状

但是他不在意 超越了自己形体的支离

所以还能够养活自己 终其天年

所以如果一个人能够再做支离其德

就能够达到更高的水平

但是如何理解支离其德呢

下面的故事就可以帮助我们理解

第七个故事讲的是孔子适楚

楚狂接舆游其门曰

凤兮凤兮 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 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 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 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 仅免刑焉

福轻乎羽 莫之知载 祸重乎地 莫之知避

已乎 已乎 临人以德

殆乎 殆乎 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 无伤吾行 郤曲郤曲 无伤吾足

说孔子到楚国去

结果楚国有一个狂人也是隐士叫接舆

在他的门口就给他唱了这么一首歌

楚狂接舆在论语里面就有记载

当时记载的是说楚狂接舆 歌而过孔子

曰 凤兮凤兮 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

已而 已而 今之从政者殆而

孔子下 欲与之言

趋而辟之 不得与之言

说楚国一个狂人叫接舆

唱着歌经过孔子 唱了什么呢

说凤凰凤凰为什么你的道德这么衰敝了

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了

未来是不是还可以追到呢

算了吧 算了吧

今天要想去从政的人是很危险的

可见他唱的歌是讽刺孔子

因为孔子当年到处去周游

想当官 实现他的政治抱负

可是楚狂接舆认为在今天这个时代

你要想去从政是很危险的

孔子一听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个高人

所以就赶紧下车想跟他去交谈

可是接舆趋而辟之 不得与之言

小步快走避开了他 所以没有说上话

既然没有说上话

照道理应该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实际上是给他取得一个名字叫接舆

舆就是车子

所以孔子在车上所碰到的这么一个人

在这个地方庄子同样把它引用过来

但是对接舆唱的歌做了一些修改

前面一段差不多

凤凰凤凰为什么你的道德如此之衰败

但是他接下来讲

来世不可待 往事不可追

不仅仅过去的东西你无法追回

未来也没有什么能依待的

所以这就比当年孔子那个时代

更加的黑暗 混乱

所以在下面讲 天下如果有道的话

圣人可以成就

但是现在是天下无道

圣人仅仅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所以在今天这个时代呀

圣人仅仅能做到的是免刑而已

不受到刑法的就不错了

而且进一步说

人们所追求的幸福呀像羽毛一样轻

没有什么价值

而要遇到的灾难 灾祸比地还要重

但是我们的人不知道怎么去躲避

所以他进一步说 算了吧 算了吧

孔子呀 你不要碰到人就讲道德

你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就相当于是画地而趋

就是我们所讲的画地为牢 自己往里面钻

所以最后他又讲迷阳迷阳 无伤吾行

迷阳是长的那种有刺的荆棘

说迷阳迷阳不要用你的刺 刺伤了我的脚

让我没有办法走路

所以我要郤曲郤曲无伤吾足

我要绕着走吧 不要让它刺伤我的脚

影响了我的行走

所以这个故事就是帮助我们理解

前面所讲的叫支离其德

意思就是说即使你有道德

也应该超越这个道德

因为在这个时代 在乱世当中

你有德也不会带来好处

甚至会给你带来威胁

总之 这个支离就是要理解为超越

支离其形就是要超越形体的这些支离

或者是丑陋

支离其德呢 同样是强调要超越你的道德

这样才能让你在乱世当中得到保全

好 这样前面七个故事就讲完了

接下来的第二部分

就是要总结出的他的哲学观点

庄子说山木 自寇也 膏火 自煎也

桂可食 故伐之 漆可用 故割之

人皆知有用之用 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说山上的树都是自己砍了自己

什么意思呢

因为你砍树要用斧子 斧头要有柄

斧头的柄也是用树做的

就相当于自己砍自己 同类相残

膏火 自煎就是树 有油脂的数

把它烧了之后 树烧了油脂也烧干了

所以它是自相煎熬

我们知道后来曹植写了一首很著名的《七步诗》

用的是类似的典故

叫煮豆燃豆箕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接下来讲桂树 因为能够被食用

所以人们就会把它砍掉

那桂皮是很好的调料 调味品

漆树因为它可以用 可以做漆器

所以人们去割弃

然后总结出我们人都知道有用之用

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前面的这些例子

都是说我们人看得到这东西有用

反而可以给他们带来危害

而不知道无用 还有很大的用途

它可以让人在乱世当中得到保存

这地方我要介绍王国维先生

当年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办了一个刊物

叫国学丛刊

在学院中他讲他说学之义 不明于天下久矣

今之言学者 有新旧之争 有中西之争

有有用之学与无用之学之争

余正告天下曰 学无新旧也 无中西也

无有用无用也

凡立此名者 均不学之徒

即学焉而未尝知学者也。”

他的意思是真正做学问的人

没有所谓新学旧学的争论

所谓中学西学的争论

所谓有用之学无用之学的争论

凡是你要是你这样的名目

都是些不是真正做学问的人

他们真正去学也不会把学问做好

所以这地方最关键的还是

要我们人有一个整体的全面的认识

不能单从表面上

或者仅仅从个人的角度去判断他们有用无用

有用和无用它是一个整体

所以能够看到无用之用的人

是一种大智慧的表现

这篇文章我们读完之后

可以把它的结构再回顾一下

它属于庄子写作的第二模式

先讲故事 然后再归纳出其中的道理

一共讲了七个故事

前三个故事都是讲当时的人

在乱世当中要做事情所碰到的困难

包括颜回见仲尼 叶公要当死者到齐国去

颜阖要当太子的老师 都是讲人要做事

既要保全自己还要把事情做好

所以必须要学会用道去做事情

所以他分别阐述的叫

虚心集道 游心养道 和心达道

我把它称之为叫庄子的三心虚心 游心 核心

也可以把它称之为叫间世三宝

在人世中找到间世的三个宝贝

后面的四个故事匠石之齐 子綦游商丘

支离疏和楚狂接舆

讲的是人怎么去躲避灾难的方法

阐述的是无用可以自保 不才反而是大祥

支离可以养生 离德可以免刑

我把它称之为叫全生四法

也就是说在养生组里面讲的

第一个目的做到全生 保全自己的身体

生命可以用这四种方法

当然他归结的总的道理就是一个

人皆知有用之用 而莫知无用之用

所以无用之用 实际上也指的就是道

因为道在很多人看来是无形的

好像也是无用的

但是只要你真正地理解了道

它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所以我们应该缘道以为经

按照道去做事情

在乱世中就既能保全自己 又能够把事情做成

不仅仅是在乱世了

任何时候只要你真正的理解了道 认识了道

按照道去做事情 就一定取得最好的效果

那么这篇文章的主旨应该怎么归纳呢

我就把它归纳为无用之用的全生智慧

读了这篇文章之后 我们会有一个感觉

就是要和前面的《逍遥游》相比

整个文章的调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逍遥游》里面所表现的庄子

是一个那么洒脱的高原的形象

可是在《人间世》里面呢

整个调子都非常的低沉

所以有的学者就认为

这篇文章好像不是庄子的风格

但是我认为这恰恰表现了庄子的全面性

表明了庄子他不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

像大鹏一样的这么一个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而是一个对现实非常了解的

所以让我们看到一个比较完整的庄子的形象

这时候的庄子就是一个能够立足于现实的

但是又同时又有理想的这样一位学者

他既有浓浓的浪漫的情怀

又有深深的忧患意识

有的学者形容庄子的逍遥是一种无奈的逍遥

但是我认为庄子的逍遥 他是体现在多方面的

一方面 像大鹏那样的逍遥

但是同时又可以做到

在《人间世》这样一种无奈情况下还能够逍遥

他是无奈也能逍遥

这才是一种真正的逍遥

人有时候顺利的时候容易做到逍遥

可是不顺利的时候能够做到逍遥就更不容易了

这地方我还要介绍古代的一些学者

对庄子的论述

比如说清朝的著名学者胡文英说

他说庄子眼极冷 心肠极热

眼冷 故是非不管

心肠热 故感慨无端

虽知无用 而未能忘情 到底是热肠挂住

虽不能无情 而终不下手 到底是冷眼看穿

就是他说出了庄子一个特点

眼光极其冷静 但是心肠即热

我觉得一个人要做到这样一个境界

是很不容易的

我也比较赞同这样的人生

我们也可以把庄子的这样一种人生态度

和孔子 和儒家 法家做些比较

孔子或者是儒家

我们可以把它形容叫心热 眼也热

而法家像韩非子

你来读他的书就感到他的眼冷而心也冷

所以我觉得庄子是超越了儒家和法家

把两者的优点结合在一起

眼冷就能够把事实 把现实看得非常清楚

但是他的心是热的 所以他能够关怀世界

能够去做一些事情 包括去改造这个世界

他进一步说 庄子最是深情

认为庄子的情感是最深厚的

而且他说人皆知三闾之哀怨

而不知漆园之哀怨有甚于三闾也

就人都知道屈原 我们知道叫三闾大夫

他是有一种哀怨之情 而不知道庄子

因为他作为漆园 他的哀怨是超过了屈原的

为什么呢

他说因为三闾之哀怨在一国

而漆园之哀怨在天下 三闾之哀怨在一时

而漆园之哀怨在万世

我觉得这些观点能够帮助我们

更好的认识庄子 理解庄子

明朝的学者钱澄之他认为

庄之学尽于游 《易》之道尽于时

说易经讲的道，特别强调的是时

庄子的学问强调的是游

他说时者是入世之事 游者是出世之事

但是惟能出世 斯能入世

即使入世 仍是出世

就是把入世和出世这两者的辩证地结合在一起

而这也是我们认识庄子的一个很重要的视角

总之 我们读了这一篇《人间世》

让我们对庄子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好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个地方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