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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我是张世君

暨南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下面由我继续给大家讲授

《红楼梦》的空间艺术第十讲

《红楼梦》的香气韵调

第38节

暗示性格的香气韵调

文学是语言艺术

它的韵调要通过文字语言的描写

来表现

把握起来就比较抽象

《红楼梦》香气描写的韵调

显得更加抽象了

需要读者的体悟

你去领会

香气韵调是对香气建构的

虚化空间的心理反应

对香的意味的把握

本节所讲香气韵调

主要指与人物性格联系的香的描写

所表现的韵味儿

曹雪芹描写贾府人物居住的房间

都带有人物的心性品质

在香气的熏染下表现出不同的韵调

我们首先看秦可卿房浊香调

浊香 很浑浊的香

所谓浊香是指比较浑浊的香气

不清新 不纯净

《红楼梦》的秦可卿就是秦氏

是宁国府贾蓉的妻子

贾珍的儿媳妇

秦氏和公公贾珍有暧昧关系

她的房间的摆设

也表现出一种不清爽的浊香味儿

令人昏昏欲睡

表明秦氏房间的香气

过熟 过腻

甚至带有霉朽气

暗示了秦氏生活的淫靡和奢侈

《红楼梦》第5回写秦氏房间是甜香袭人

它建构出充满脂粉气的空间的俗香

令宝玉眼饧骨松

室内的陈设非常的繁杂

有武则天的宝镜

赵飞燕的金盘

杨贵妃的木瓜

寿阳公主的床

同昌公主的帐

西施的被

鸳鸯（莺莺）的枕

你看吧

这一系列的与古代风流韵事有关的器物

都笼罩在甜香之中

它表现的是一种带有浊韵的浊香调

刚才举的历史上那一系列的

一些贵妃 公主

还有女皇帝武则天

都是比较风流的

各种风流杂到一起

你说那个气味混不混杂

每个人的香型肯定是不一样的

所以是一种浊香调

第13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这个回目按脂砚斋看来是改过的

就是脂砚斋评点《红楼梦》

他认为这个题目是改的

原作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讲秦氏在天香楼和贾珍私通

就是跟她公公私通

被丫鬟撞见了

她羞愧不已

自缢身亡

上吊自杀了

我不知道同学们看《红楼梦》注意到没有

在《红楼梦》里面

上吊的并不只有秦可卿一个人

还有一个 有人知道吗

鸳鸯 贾母的侍女鸳鸯

贾母死后她觉得自己也无所依靠了

又怕被人随便把她嫁出去

所以她也上吊

而且上吊的时候她觉得前面

就像有秦可卿在给她引路一样

她就走向自尽

这个上吊我说过了

也是由建筑决定的

过去平房

都有房梁

屋里面都看得见那个房梁

好套绳子

特别是女性

又有腰带这些

一扔上去做一个活套

一挂上去那没两分钟就完了

现在哪里有梁啊

住这个钢筋水泥的房子没有梁

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地方挂

挂不上你要挂哪里

所以现在都是高楼

那现在要寻短见怎么寻呢

跳楼

自杀只是一时的勇敢

活下去是一世的勇敢

你不要为了一点点事

失恋了 或者考试没考得好

你就去寻短见

你爸妈养你多难呢

养到20岁那么大容易吗

你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

你就要去死

所以不值得

不要以为跳楼很方便

绳子都不要一下就下去了

往前走天是蓝的

有个日本电影叫《追捕》

请你往前看往前走蓝天白云

飞身下去吧

有这么一个细节

叫《追捕》的电影

这是秦可卿

按原作的写法是上吊自杀的

后来曹雪芹接受了别人的建议

把这段文字删去了

脂评本

甲戌本

回首评道

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心下笔也

脂评庚辰本13回回末评道

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

是大发慈悲心也

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不忍心

既然人都死了

你就不要落井下石吧

还说她跟公公私通

搞得来她死了都很没面子嘛

因为如果说她真的是这样死的话

你要给她办丧事都不好办

所以呢就把这一节隐去

是大发慈悲心

并且秦可卿除了跟公公私通以外

她在别的方面她也不得罪人

她与人为善

都是表现很不错的

所以脂评说隐去命丧天香楼

在影印《石头记》的甲戌本第13回

就删掉了天香楼这一段话

我专门到图书馆去找到了这个

甲戌本 影印本

把它拍照 截取到这里

删去了天香楼

以为证明

从隐去天香楼可以看到

秦可卿室内的香描写

还保留着淫丧的暗示

就是跟她的 和公公的那种

私情有关的暗示

这种俗香是一种淫香

但俗气的甜香

显然比淫香更文雅一些

说话有点口德嘛

人都死了

所以作者修改采用了甜香这个词

电视剧《红楼梦》根据曹雪芹的原作

添上了命丧天香楼的情节

用于突出贾府贵族之家的

奢靡淫乱的生活

所以淫香和甜香是怎样转换过来的

跟这一段故事有关系

这是秦可卿房浊香调

我们看下一个

王熙凤房辛香调

所谓辛香就是辛苦的辛 辛辣的辛

是指辛辣的香气

《红楼梦》的王熙凤是个有名的凤辣子

口齿伶俐 办事能干 工于心计

李纨称她是水晶心肝玻璃人

第45回

王熙凤房间的香气

在她的心性品质的影响下

似乎也充满了辣气的辛香

这是正定荣国府的王熙凤房

那当然拍的照片已经看不出

有辛辣的气息了

《红楼梦》第6回写

刘姥姥进王熙凤的房间

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

表明香气很浓很烈

一下子气势逼人扑过来了

它与凤姐的性格和雍容华贵是一致的

在这香气中

凤姐粉光脂颜

端坐在大红毡条的炕上

手里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平儿送上茶 她也不接茶也不抬头

只管拨灰 慢慢地问道

怎么还不请进来呢

并且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的

知道的呢说你们不爱到我们这里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不待见你

看不起你们乡下人

因此她说这一番话

表现的是一种带有刚韵的辛香调

表明凤姐房间的香气很刚烈 辛辣

能够使人精神振奋

就像吃了辣椒

当然使人精神振奋

辣得你嘘嘘嘘的

如果喜欢辣椒的好

不喜欢的真是辣得嘘嘘嘘的

这是王熙凤的房间

人们在感知事物韵调的时候

不仅有嗅觉的香气和味觉的香味

还有温度觉的冷热

凤姐房间的辛香调

就有热和烫的温度在（其）中

是吧 吃了辣椒就有一种热有一种辣

甚至连心里面像火烧一样

如果吃不来辣椒的

所以这种热和烫的温度

暗示了凤姐的泼辣和干练

这是王熙凤房的辛香调

下面我们看薛宝钗房凉香调

所谓凉香是指清凉的香气

《红楼梦》中的宝钗是个做事沉稳

礼貌周全

藏能守拙的人

她的房间的香气和她的性格

也是一样的

凉丝丝的

具有空间的冷艳

这是大观园里面的宝钗房的图片

小说对宝钗房间的香气描写有四次

并不都是在大观园

因为她刚来到贾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观园还没有修

她的空间定势都是冷香

也就是说小说四次谈到她的香气

空间定势都是冷香

比如说第7回写薛宝钗住在梨香院

她吃的药是冷香丸

配制是很难的

宝钗对周瑞家的说

如今从南带到北

现在就埋在梨花树底下呢

就是说她这个药

是从南边带到北方来的

这个药还要埋在梨花树下面

不是马上就可以拿出来吃的

一副下热毒的凉药

随主人南北迁徙

可见是冷香不离身了

还埋在树底下

更是从脚下到根子

上到开花结果的

一直都凉上去了

从脚到头都凉上去了

第8回写宝玉到梨香院

他闻到了宝钗身上的香气

是凉森森的冷

他就问

姐姐熏的是什么香

宝钗答

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

哪里是熏了什么香呢

第17回

贾政巡园来到了蘅芜苑

空间描述十分冷艳

异草笼罩在味芬气馥的异香中

显得静谧冷艳

它构成了宝钗处所空间的基本定势

第40回贾母到蘅芜苑

同样是香的冷艳描写

一同进了蘅芜苑

只觉异香扑鼻

房间是雪洞一般

你看雪洞够冷了吧

一个雪窟窿

薛宝钗历来有冷美人之称

这个冷

在香型上是冷香

为了表现人物的冷艳

她的住所是用虚化的冷香来描述的

冷香和薛宝钗的心理特征一致

这是薛宝钗的冷香

在这个冷香当中还有温度

一个不爱鲜花只爱奇草

住在雪洞一般朴素房间的女子

是难得热情洋溢的

难得充满激情的

它表现了凉香中的温度是冷

冷香成了宝钗的定势词语

以致黛玉讽刺宝玉说

你有玉 人家就有金来配你

人家有冷香 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吗

讽刺他

也就说明这个冷香一贯是宝钗的

一种行为方式的表达

冷香表现的是一种

带有清韵的凉香调

它暗示宝钗的性格是冷中有刚韵

是一个很有主见

不会轻易改变自己行为方式的人

这是正定荣国府

它把十二钗都列了一些蜡像

我到那里去把它拍下来的

当然这些蜡像

我们都没见过薛宝钗

你也不能说不像

谁见过的呢

你心中自有一个薛宝钗的形象